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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节:三、蓝毛衣&我前妻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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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礼拜一早上,接到我前妻的电话。更多小说 ltxs520.com她先问老左床上如何——这话一早上听了十遍了,我听了着实恼火,吼了起来:你们不要这样墙倒众人推!老左怎么了?再怎么她还有点同情心!(其实她是没有的,否则就不会让我摸她那干瘪的乳房,那东西像抹布一样,能够摸透,握在手里成一束,虎口以上溢出的部分还算有点模样)……我前妻听了以后,叹口气说:是嘛,我没同情心——告诉你,你的事有希望了。这几天你自己当点心。我听了面红耳赤,因为我一直在托她给我办出国手续。这件事难于上青天,但她居然办出了眉目。我着脸问,是怎么个情形?她说,电话里不能讲,下班她过来。但是下了班她过来,我既不在家,也不在部里。我坐在个小黑屋里,脑袋上满是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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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对于一个识数的人来说,自己存在是唯一确定无疑的事。这可以叫做实事求是,也可以叫做无可奈何。假如肯定了有自己,就能肯定还有一个叫做世界的东西,你得和它打交道。承认了这些事,就承认了有所谓无可奈何。你识数,这就是无可奈何。有的声音好听,有的声音不好听;有的东西好看,有的东西不好看;这些都不能随心所欲。因为你是如此的明白,只好无可奈何地去上班干你该干的事。但假如你不明白的话,就可以随心所欲。一般人到了这种境地,就能想到当个领导,但我有另外的主意。我想去美国,和我哥哥、嫂子、我年过八旬的母亲生活在一起。除此之外,还想弄个画室重操旧业。我哥哥隔段时间就托人带一份文件,让我办出国手续。但这是不可能的事:技术人员出国,因公因私都不可能。我哥哥在电话里说:你干吗非识数不可?这是一种暗示——他一定记得好多年前给我讲过知青装病的事,所以知道我能听懂。但是,现在你也知道了,数盲这种病不能装,只能真的去得。而真的去得这种病,我还下不了决心。

    有关不准技术人员出国的事,还有一些需要补充的地方。前几年还是让我们出国的,但是大家出去了就不回来,简直无一例外。现在的规定是出国前要体检,没有数盲症的男性一概禁止出国。但这是内部规定,明明是没得数盲症,体检证上偏写成三期梅毒,不但出不了国,还要被关进医院打青霉素。那种青霉素是进口的,却是兽用药,杂质很多,打在屁股上浑身都疼,而且发高烧。自从打过了那种针,我就老有点黄疸。因为这个原故,我再也不敢打这种主意。患了数盲症的领导可以出国访问,这方面大家都服气,人家没有不回来的。这也说明数盲在外国也治不好,得吃救济——外国人抠得很,不肯救济我们的人。女人可以出国,内部也有掌握——年轻漂亮的不成。洋鬼子精着哪,见了年轻漂亮的就娶去做老婆。老左就出过国,但是大家都服气,因为她回来了,并且在床上对我说:还是祖国好。这个女人觉悟高,明明是我对她好,她却记在祖国账上,让人没话讲。我前妻也可以出国,但是要到六十岁以后。不管怎么说,她总是有个盼头,我却是一点盼头也没有。

    我前妻说,我有张卑鄙的嘴,这是全身上下最恶劣的东西。好在还有一件好东西,那就是二等兵王二。她帮我的忙,全是看它的面子。但这话打击不了我。别人有困难都去求傍肩,傍肩也帮助,你说是看谁的面子?只是没有求帮出国的,这事太难。我前妻办出了眉目,不知是怎么办的。这件事她始终不告诉我,后来这事失败了,她也不说当初的眉目是什么?

    现在可以说说”眉目”是怎么没的。接完了这个电话,我就去听报告。要是推个事不去,就好了。”数盲症可不是装的”——报告人又一次引起哄堂大笑时,小徐对我说:装得真像!我就这样回答他。假如不理他就好了。就在这时,在我们身后巡逻的保安员用警棍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,引起了短暂的昏迷。这些农村来的小伙子工作很认真,但是下手不知轻重。他们看到我们老笑,已经很气愤了——会场秩序不好要扣他们薪水。小徐也挨了一下,不肯吃哑巴亏,回头就和他们打了起来,登时演成群殴的场面。他们手里有警棍,我们身上也有东西,有的是铁链子,有的是半截水管子,有的是发射橡皮棍的气动手枪,有的是喷射阿摩尼亚的气罐——听大报告时大家都有准备,而且我们的人也不少,除了各机关的技术人员,大企业的人都来了。坐在我们边上的是玻璃公司,那帮家伙对打群架兴趣极大,早就把板凳腿拆下来了。一动手就有人递给我一根板凳腿,我也瞎挥了几下,打倒了几个保安员,自己也挨了几下警棍——年纪大了,身手不灵活——而会计部的小姑娘则是假装劝架时朝保安员的裆下施以偷袭。转瞬之间,就把保安员打得落花流水,大家溃退而出,一哄而散。当然,也得有几条好汉留下来顶缸,否则会有大麻烦。今天的事是因我而起,我留下来。等保安的大队人马来了后,我就带头扔下板凳腿,举手投降。人家看我血流满面,也不好意思再打我。别的投降者,不是真伤员,就是体质单薄者,还在脸上涂了红药水。这正是我们的狡猾处,你要是审问,就说:什么都没干,只是挨了打。所以人家问都不问,直接押去关小号,半平米的地方塞两个人,是聊大天的好地方。我和一个穿黑茄克的小伙子塞在一起,我看他很面熟。进去以后才知道,是那个穿蓝毛衣的姑娘。等我前妻来放我时,她正坐在我腿上,但这是因为没地方坐。那孩子连忙解释说:大姐,我们是清白的,信不信由你。而我前妻摸了她脸一把说:当然是清白的,可怜的小家伙——快点回去睡觉吧!

    考虑到礼拜一的群架里有人伤得很重,还破了相,想让保安把我放了可不容易。这件事要劳动市长亲自打电话:”你们那里有个王二,是我家属的前夫,如果没什么严重问题就放了吧。”除此之外还有好多治安方面的指示,把保安的头烦得要死。他来开锁时还念念叨叨:什么叫”家属的前夫”。我要承认,这种关系实在古怪。但这还是直截了当的说法,还有人是某数盲的”家属的前小叔子的哥哥”,有人是”小姨子的前姐夫”,不得数盲也搞不清楚。不过这无关紧要,数盲只要知道是和自己有关系就够了。具体是什么,人家并不想弄清楚。对于我们来说,这种关系很明白,我们是绿帽子的发放者,他们是绿帽子的接受者。好多人认为这种暧昧的关系,有助于和傍肩间性生活的和谐。我个人不这样想。因为这个缘故,我前妻说我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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